邹宇峰，中国人民大学商学院院长助理，EMBA项目中心&高管教育项目中心主任。

 

本文为《哈佛商业评论》对邹宇峰博士的专访。

 

 

在邹宇峰博士看来，人大商学院教学改革主要推动因素是外因和内因，目的是让学员满意。随着商业环境的加剧变化，教学改革没有终点，还要随需而动。

 

HBR中文版：当初启动教学改革的原因是什么？

邹宇峰：我认为归纳起来有两个原因。

 

外因有两点：一是企业界的质疑，也包括学界和亨利·明茨伯格教授都在质疑商学院的教育；二是全球的商学院都在反思和改革。

 

内因也有两点：首先是和我们的基因、文化有关，人大商学院建院的基因就是贴近时代和企业需求，商学院的前身是1950 年成立的工厂管理系、贸易系、簿记核算和财政信贷教研室是我国最早开办管理教育的单位，是新中国工商管理教育的奠基者。任何来自商业世界的质疑马上会触动我们去反思和改变。其次是通过和明茨伯格合作传承到独特的教学方法，并将其制度化、流程化，并运用到项目管理中。与外因相比，我觉得内因起决定性作用。

 

HBR中文版：你提到的独特教学方法，与之前相比最大的区别是什么？

邹宇峰：长期以来，我们的教学模式包括商学院是以灌输的方式为主，缺乏讨论、分享和反思，学员收获的是一些固化的知识。现在，我们要求授课方式是50%的讲授+50%的讨论或者是实践、参访。比如EMBA项目的许多课程都是4天课，我们改变了过去老师主讲的方式，由老师讲授和互动讨论各占50%，每个授课单元都包含知识讲授、讨论、反思、实践、参访等，我们把课程安排制度化和模块化。

 

HBR中文版：请谈一下具体的改革措施以及重点方向？

邹宇峰：学员满意是我们唯一追求的目标。改革措施的核心之一是以学员为中心调配资源，过去是以教师或以行政为中心。

 

学员特别看重教学质量，为此我们除了教学模式创新之外，还坚守一个理念是选派最优秀的师资。我们考核师资，打破论资排辈的现象，主要依靠学员打分来评定教师的表现，并与教师的薪酬挂钩。

 

我觉得改革的重点还是如何进一步做到理论联系实践，商学院提供给管理者的不仅是知识本身，更重要的是引导他们反思和行动。当今是信息海洋世界，学员须随时随地更新知识，老师不可能教授所有知识，主要是引导和促进学员学习。人大商学院提倡的行动学习和反思学习就是强调理论和实践相结合。

 

HBR中文版：你认为，作为一名商学院教授会给企业家和管理者带来什么价值？

邹宇峰：我总结了5点。

 

1. 反思。明茨伯格有很多教学方法，包括反思、分析、练达等，我们发现“反思”的方法是他创办IMPM项目最有价值之处，值得我们借鉴。针对复杂多变的商业环境，企业家和管理者须反思，中国人并不缺乏反思传统，只不过我们过去缺乏反思之法。通过商学院的学习，学员重新认识反思、学会反思，通过反思不断提高自己的管理能力和水平。

 

2. 分享。每位学员所在的行业不同、企业各异，大家的经验也不同，分享就是让大家触类旁通、集思广益。

 

3. 系统思考和批判精神。虽然世界是复杂和不确定的，但又是普遍联系的。企业家和管理者只有学会系统思考才能全面认识世界，了解管理的深层次原因，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。

 

4. 价值观和道德标准。人大商学院要培养有良知、责任感和创新精神的企业家，所以价值观的影响和培育一直以来就是我们坚持的原则，也是人大商学院的特色之一。

 

5. 友谊的港湾。在人大商学院学习，老师和学员、学员和学员相互交流，大家一起进步，同时也收获纯真的情谊，这可能是企业家和管理者感到特别珍惜的地方。

 

教育改革里重要的是“说到做到”，知行合一，由此价值才能体现，学员才会满意。我们把反思和分享制度化、流程化，落地到项目里。比如，学员每天早上要用半小时到一小时去反思前一天老师的上课内容，思考这些内容和企业的结合点是什么，启发是什么，之后还会进行分享，从而产生新的价值。

 

HBR中文版：你觉得改革最大的难点是什么，如何应对？

邹宇峰：可能是组织惯性，或者说利益相关者的惯性。对习惯了过去“满堂灌”教学的老师而言，做出改变需要大量的精力，也存在相当的风险。我们的应对之法是：一是要有强力的领导。只要确定了改革的方向和目标，领导者就要始终不渝地推动下去，有质疑很正常，但质疑不能改变方向。二是要和利益相关者达成共识。改革需要大家的共识，教师和行政人员是改革的主要践行者，他们又是通情达理的，达成共识并不难。三是从点到面，渐进改革。我们先推出CMPM+项目，结果学员反馈很好，老师也觉得效果不错，其他利益相关者也感受到了改革的好处，然后再把这个经验推向其他项目。四是推广和普及。前三步做好了，推广和普及就很容易进行。

 

此外，任何改革的成功都离不开考核，我们对所有老师和行政管理工作进行有效考核，让考核来扎实推进改革落地。 

 

HBR中文版：你认为人大商学院的改革成果是什么？

邹宇峰：管理教育最难衡量成果，我只能说从一些数据或者是外部评价来体现改革的成果。

 

第一，市场占有率逆势增长。近两三年，中国的实体经济并不好，许多企业倒下了，影响了商学院的招生。在这样的环境下，人大商学院的MBA、EMBA和高管教育的招生却保持了30%-40%的增长，这说明了我们的教育质量和口碑得到了市场的充分认可。在深圳，人大商学院每年要招100 名EMBA 学员，这是除了北大汇丰（北大汇丰商学院在深圳）之外招生最多的商学院。深圳是中国最具创新的城市，我们获得了深圳企业家和管理者的青睐。

 

第二，学员满意度普遍提升。从第三方评价看，人大商学院成为中国本土率先一家MBA 项目、EMBA项目和高层管理教育项目全部进入《金融时报》全球50 强的商学院，而在此项排行中的一个单项“最佳学习目标达成”评选中，人大商学院闯进前10，位列第9。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，说明学员的满意度比较高。我自己还有一个感受，每年到人大商学院交流的标杆商学院比较多（人大商学院进行对标的商学院），说明竞争对手也对我们的改革感兴趣。

 

HBR中文版：未来改革还将如何推进？

邹宇峰：未来的世界会更加错综复杂，企业会出现各种新问题。我们的商学院教育须研究新现象，与中国企业一道找寻新的解决思路。比如，中国企业面临的接班问题，国外虽然有许多成熟的经验，但不宜照搬到中国企业，因为中国文化不同、企业发展程度不同，这些要求我们要对症下药、有的放矢。另外，中国企业在海外并购也比较热，并购之后的管理难题怎么解决，这些都是商学院重点研究的范围。

 

总之，商学院必须服务于企业，改革永远没有终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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